小明哥背着奄奄一息的男孩奔跑着，沐汐、我、洛澜等人紧随其后，一级级踏过古旧的舷梯，前往哨塔上层。
根据我前些日子的周详打探，已经知道哨塔内第三和第七层各有一个集中的治疗中心，即为医疗部。医疗部里有着数百位技师，每日为大批的哨塔病患进行诊断治疗。
但由于哨塔里每日都有众多的患者需要救治，但技师人数相当有限，到那里的话，我们势必要排长队等待——而且哨塔里一向是以救治伤病的骑士为优先，猎人和平民要等到当天的骑士全部治疗完毕了再行排队。
而面色凄苦的沐汐，一刻也不忍看到那男孩继续痛苦。那么若想尽快接受救治，就只有向别处的技师求救了。
沐汐和洛明作为资深猎人，长期行走于废墟，在哨塔里逗留的时间不长，熟悉的技师寥寥无几。
若要说我知道的技师——大概只有一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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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————麦克斯！”我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隔壁房间的门。
麦克斯那家伙性情孤僻，想来大部分的时间应该是留在屋子里————果然如我所料。
麦克斯一如见到他时那样，仍趴在桌上，埋头摆弄着一些器件。
“有事吗？”他抬头望向我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“有急事。”我直白地说道，“————请你救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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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的残躯躺在麦克斯房间的平台上。
我、沐汐、沐氏兄妹站在房间一侧，麦克斯凑近望着少年下身的伤处，眉头紧皱。
“这种情形，医疗部的人铁定会选择把他的右腿和左臂连根截掉。”麦克斯思忖道，“把肢体截掉固然容易，但往后他基本上也不可能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劳作了，大概率会被强制送到‘收容所’，毕竟堡垒的规矩就是不养闲人。”
我看见沐汐的脸色变得很差，不难推想，“收容所”肯定是一个跟集中营一般恶劣的、抛弃废人的垃圾站。被送去那里的话，这个少年的人生肯定就完蛋了。
“如果不希望他被送去收容所，还有一个办法，就是给他移植新的肢体——用‘原兽’的肢体。”麦克斯冷静分析道，“因为基因同源，原兽神经理论上可以跟兽化人的神经匹配上，那么移植者理论上就能控制原兽肢体，依靠它们行走。”
“这太疯狂了。”洛明惊叹道，“你是要……制造出兽化人和原兽的混合体么？难道宿主没有被原兽基因反噬、进而堕化的风险么？”
“理论上仅仅移植部分肢体，原兽是无法控制人类的。不过移植原兽肢体这种事之前没人试过，所以结果究竟会如何，我也不能断言。”麦克斯从抽屉里取出各种器具设备，包括一些泡在培养液里的原兽肢体标本，“毕竟原兽的基因信息是我们技师不能完全解读的，这方面的手术我也不能说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成功，但我会尽力而为——说到底，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赌一把了。”
“我觉得……还是姑且一试吧。”我说道，“哪怕有着很多的不确定，至少也是有成功的几率的，好过我们就这么一刀截断掉他的未来——那样我们就算救回了他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“罢了罢了，姑且一试吧。”洛明长叹口气道。
事到如今，只有这条路了。不这么做的话，真的截掉男孩的双腿，几乎就等于扼杀了他的未来。
“就这么做吧。”沐汐也点头道。
麦克斯点点头，搬出各种工具，开始了手术。我和沐汐他们则再度返回地下，从洞穴内拖回巨型穿山甲的尸骸，运回公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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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还要进行数个小时——在这期间，我们打算去趟公会，将穿山甲的赏金结算掉，再找寻一下男孩的母亲。
“小明哥，我想问下，你刚才说到的‘这辈子只能待在哨塔、永远去不了都城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我们用金属推车拖着巨型穿山甲的尸骸，一路去往公会的路上，我向小明哥询问道。
“这可是所有猎人的至高梦想啊。”小明哥笑道，“要知道猎人这项工作虽然危险重重，但只要攒够一万信用点后，就可以换取在都城的正当居住权，离开哨塔、成为都城的居民了。”
“咦……还有这种事情么？”我惊讶道。
“确实如此。只不过到目前为止，能攒够一万信用点、进入都城的猎人，全邺都堡垒统共就只有不到十人而已。”一旁的沐汐应和道。
“毁灭了人类文明的‘大异变’之后，邺都堡垒一共收容了约近百万的人类和兽化人，其中仅有十分之一的人类权贵阶层，拥有堡垒核心区——都城的居住权。”洛明解释道，“对于其余的刚刚变异成为兽化人的大量难民，都城给予了他们两个选择：一是在各个生产扇区从事终身劳作，虽然劳累单调，但至少安全妥善，饭食无忧；二是去往各个哨塔，成为去往墙外猎杀原兽的猎人，尽管背负着巨大危险，但也相应获得了成为堡垒居民的机会。哨塔里的第一批猎人，便在生产者和猎人当中选择了成为后者，因为他们大多是有着不羁性格的兽化人，不愿在生产区终身重复着枯燥的劳作，而是宁可选择铤而走险，去争取终有一日晋级为都城居民的资格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所以沐汐，你猎杀原兽，也是为了攒够积点，去往都城么？”
“人各有志，虽然这确实是多数猎人的毕生梦想，毕竟据说都城里人人都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，比在哨塔里强太多了。”沐汐说道，“不过，我对都城其实没有太大的憧憬，猎人也只是我的谋生手段而已，毕竟堡垒里不养闲人，而我也只擅长这个。如果我能凑够一万点，比起换取自己在都城的居民权、成为人类的鹰犬，我恐怕会选择把它们都捐给哨塔里最弱势的同胞们。”
果然比起独善其身，还是兼济天下，更像是沐汐的作风啊。
“其实……我也只是想把小澜送到都城去享清福而已，毕竟想要集齐两人份的两万信用点实在太难太难了，我们兄妹一起努力的话，凑够一个人的还是有可能的。”小明哥笑着说道，显然他想要表明自己也是愿意跟沐汐一样留在哨塔里的。
“对啦汐儿姐。”一旁的洛澜冷不丁地插话道，“你觉得……我哥怎么样啊？”
“喂小澜！你这丫头…………”猝不及防的小明哥顿时涨红了脸，失措地喝问。
“啊别误会，我是想问，你觉得我哥作为猎人的水平怎么样？”洛澜即刻补充道。
“‘小明哥’的名号确实名不虚传。”沐汐赞许地笑道，“这次要不是有洛明出手，很难说我们能顺利制服那只骑兵级。”
“我也觉得你们俩一个主强攻，一个主敏攻，很般配哦。”洛澜欢颜一笑道，“汐儿姐，听说你一直没有搭档，你要不要考虑……跟我哥组个搭档啊？”
妈耶，洛明这家伙看着有点笨拙，明明作为情敌并不算是个非常难搞的对手，但洛澜这鬼灵精小丫头的助攻，却出乎意料的厉害啊。
连我也吞咽了一下口水，郑重地看向沐汐，等待她的回答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一个人独行惯了，恐怕不适合跟别人组成固定队伍。”沐汐笑着摇了摇头，婉拒道。
我心头也按按松了一口气，差一点就被小明哥给近水楼台了，看来情场危机四伏的程度，一点儿都不比废墟差啊。
“不过，往后有适合的合作任务的话，如果不嫌弃，我们还是可以临时组队的。”沐汐又补充道。
“好的————下次务必！”刚刚有点灰心的小明哥又兴冲冲地回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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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沐汐来到了公会，找到了那位母亲，向她述说了她儿子的情况，并带她回到了驿站，走进麦克斯的手术室。
再次见到那个男孩时，他已神色安详地躺在麦克斯房间的床上，身上盖着被子，刚刚被调整完的义手义腿也很安详地平放着，并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。
麦克斯那家伙，居然真的做到了——此刻他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，一手摘下眼镜，露出一脸放松的表情。
“暂时情况还算稳定，宿主神经系统对于新肢体有着绝对的控制权。因为原兽的基因与兽化人非常接近，即使有生物体方面的排异反应，也是在药物可以控制的范围。以后记得定期服药，万一有不良反应或者大出血的话，再来找我吧。”麦克斯对男孩母亲说道。
“谢谢你，麦克斯。”我诚恳地对他说道，“虽然你的方法听起来有点疯——但你确实是一个良心的技师了，说不定还是个天才。”
“童童……我的童童…………”
少年的母亲哭起抱着儿子的身躯。醒转过来的男孩又转而望向我们。
“大哥哥、大姐姐，谢谢你们……”男孩用微弱乏力的声音，向我们道谢。
我冲他微笑着点点头。
“童童，你已经安全了，好好休息吧。”沐汐走近床边俯下身，用手温柔地轻抚男孩的额头，柔声道，“噩梦已经结束了。以后————要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“大哥哥大姐姐……你们叫什么名字？”男孩问道。
“我叫沐汐。”沐汐柔声答道。
“我叫苏雪降。”我亦答道。
洛明和洛澜亦报出名姓。
“我叫……童彦。”小男孩真诚地说道，“等我长大了，一定要做一个像哥哥姐姐们一样，厉害的猎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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